1998年的南方小城,空气里浮动着梅雨的潮气与钞票的油墨味，录像厅的霓虹在雨夜里明明灭灭，映着街角蹲着的林永炬——他叼着半截烟，眼神黏在满街涌动的“下海”人群里：有人倒腾牛仔裤成了万元户，有人走私电器开上锃亮的桑塔纳，而他，不过是码头扛包、偶尔帮人收债的“烂仔”。
“这年头，胆子大才饿不死。”他总这么说，像是在说服自己，又像是在给混沌的人生找借口，直到那天在录像厅，他撞见赵慧，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，辫子编得一丝不苟，手里捏个热馒头，硬塞进他沾着汗油的手心：“别跟那些人混，踏实点。”赵慧是纺织厂女工，厂里效益滑坡，她白天踩缝纫机，晚上摆地摊卖袜子，攥着皱巴巴的工资，总想把他从泥潭里捞出来。
可林永炬的眼睛早就被“一夜暴富”的神话烧烫了，他跟着混社会的“老鬼”倒卖走私车，又钻进地下赌场，在黑白道的边缘如鱼得水，赵慧跪在雨里求他收手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，他却甩开她的手，声音又硬又冲：“你懂什么？这是时代！”他给她买了沉甸甸的金项链，她却哭得浑身发抖：“我要的是你，不是这些。”那晚，他们的爱像被踩碎的玻璃碴，在1998年的喧嚣里，扎得彼此生疼。
泡沫总比预想中破得快,走私严打，赌场端掉，林永炬不仅赔光所有积蓄，还欠下高利贷，债主堵在破旧的出租屋里，砸烂了唯一值钱的电视机，玻璃碴子飞溅中，他蹲在墙角抱着头，空气里满是霉味和呛人的绝望——这哪是什么“风口”，分明是悬崖。
就在他准备跳江的深夜,赵慧又出现了，她手里攥着存折，是这些年摆地摊攒下的钱，纸边都磨出了毛边：“跟我重新开始，去北方，我表夫在那开了修理铺，能学门手艺。”雨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，可她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星，林永炬看着她，忽然想起1998年初见时，那个热馒头烫得他手心发麻。
时代狂飙向前,有人被碾成尘埃，有人被浪潮托起，林永炬握紧了那点微薄的温暖，这一次，他还能抓住悬崖边的藤蔓吗？而赵慧的坚守，究竟是照亮深渊的光，还是又一次徒劳的挣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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