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0年的北方小镇,寒风裹着煤渣撞在土坯墙上，呜咽如泣，沈家幺女沈小满的手指泡在冰河里，搓洗着补丁摞补丁的旧衣，河面薄冰像碎镜子，映出她紧抿的唇——明天，她就要替跛脚大姐，嫁给隔壁村酗酒成性的张铁柱，这“换亲”的规矩，像根生锈的铁链，勒得镇上的女娃们喘不过气。
命运的浪头总在不经意间拍岸,河对岸突然传来闷哼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栽进水里，金丝眼镜在浑浊的水中打旋，沈小满甩开棉袄扑进河，冰凉的河水呛得她眼前发黑，可怀里那人眉骨挺直，肩章上的星徽在寒光里一闪——后来她才知道，这是军区下来的特种兵首长顾振华，见过血与火的男人，却在昏沉间，牢牢攥住了姑娘眼里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。
婚礼当天,红得扎眼的新棉裹在沈小满身上，张铁柱粗糙的大手朝她抓来，劣质烟草和土腥味弥漫空气，突然，军靴声砸破寂静，顾振华带着警卫员分开人群，军官证“啪”地拍在土坯桌上：“她是我对象。”全场死寂，连墙角的狗都夹紧了尾巴，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像惊雷滚过：“八零年了，婚姻法写着自由恋爱，谁家的老规矩能大过国法？”
他没带她走,却给了她一把撬开世界的钥匙，部队医院进修时，听诊器冰凉的金属贴上手腕，她想起救他时的河水；供销社改革的风吹到小镇，她揣着顾振华塞来的二十块钱，支起缝纫机成了全镇第一个“个体户”，大姐夫指着她的鼻子骂“攀高枝”，她扬了扬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，骑着嘉陵摩托碾过碾盘——风从耳边吹过，比摩托更快的是她挣脱枷锁的脚步。
后来张铁柱因超生被举报,沈小满穿着婚纱走进军区舞会时，顾振华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她的手：“我要娶的，不是谁的替身，是能跟我一起建设四个现代化的新女性。”寒风依旧刮着小镇，可沈小满知道，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——比如女孩的命运，不该被换亲的秤砣称量；比如爱情，本该是两颗心的自由选择，而非一纸婚约的捆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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